愛台灣他這麼做 外籍神父改造廢墟成庇護所
「上來吧,一起吃飯!」踏上昏暗狹窄的樓梯,看見美籍神父Joy站在樓上,平滑光頭,在燈下閃閃發光;一身寬大淡藍色襯衫,斯文臉龐掛著灰框眼鏡,乍看下
像「茄子蛋」樂團的主唱,帶點文青氣息。上了二樓,空氣飄著辛辣濃郁的食物香氣;菲律賓菜重鹹,我們吃得慢,身旁的移工卻是低頭扒飯,狼吞虎嚥。
這裡是隱身於台中潭子的一間移工庇護所,很難想像,眼前這個看來溫和友善的阿伯,竟是中部最重要的「移工捍衛者」,16年來收容逾1500人,更曾挺身援救遭到性侵的婦女。為何一無反顧來台救人?Joy說:「因為,我自己也是移民。」
■要傳教不要千萬名車 建庇護所拯救移工
勞動部統計,近20年移工人數自29萬遽增至70萬,而台中市則從2.9萬增至10萬,佔比達7分之1;台中車站附近的「東協廣場」吸引移工聚集,宛如「國中之國」。但多數台灣人不知道,台中市郊的潭子加工區,是另一座移工城。
來
台16年的天主教神父Joy(Joy
Tajonera,中文名陳智仁),跟許多台灣本土宗教人士不同,既不會分身神術,也沒有信徒捐贈千萬名車,而是默默打造一個「移工救援網路」。他不拿分
毫台灣政府補助,僅依靠來自菲國的金援,租下一棟4樓民宅,打造「外勞及移民活動中心」(Ugnayan Center),多年來收容1500多人。
「現在我收容11名移工,他們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。有些人因為公司倒閉,失去工作;有些人因為跟公司申訴,遭到解雇;還有的遭到肢體、口語虐待,甚至是性侵」,59歲的Joy說。
我們造訪時,得知一名28歲菲籍看護Janica(化名),是遭到「阿公」性騷擾、緊急求助的受害者。她住在這裡等待下份工作時,會跟其他移工一起做菜、吃飯、打掃;孤寂時,她閱讀聖經或打電話給故鄉的家人,以撫平傷痛。
■「人多到滿出來」教堂成信仰中心
「來
台前我住在美國,所以我自己也是移民。」說起英文帶著濃重口音的Joy,生於菲律賓,年輕時與家人移民美國紐約。現在,他79歲的母親、3個兄妹都住在美
國,僅他來台傳教,再度成了「移民」。問他會不會想念家人?Joy說,「當然,我每天都跟媽媽視訊聊天」,熱情傳教之餘,並未忘記作為兒子的責任。
他1998年首次來台學中文,得知移工處境。他隔年返美,但已下定決心,一定要幫助移工。2003年,他毅然回到台灣,先在台北的聖多福天主堂傳教,同年底在菲籍移工邀請下,來到潭子傳教。
「起
初我在一間餐廳講彌撒,後來搬過來這裡。地方很小,只能容納約50人,每個周日,很多移工來參加彌撒,人潮滿到外面馬路上,警察就來跟我說:『這太危險
了!你不能在這裡做彌撒!』」Joy帶我們參觀庇護所一樓的這間小教堂,裡面布置樸素,僅擺放十字架、耶穌像及3張木椅,卻是異鄉遊子的天堂。
小教堂太小,Joy因此將一座廢棄的電影院,改造成能夠容納500人的大教堂,一磚一瓦,仰賴數十名熱心的菲籍移工搬運搭建。每逢週日,這裡盛況空前,湧入數百名移工參加彌撒,把教堂擠得水洩不通。
■無懼危險 救援人口販運與遭性侵婦女
「我遇過最困難的案子是人口販運的。有個女生在菲律賓簽約時是做看護,但來到台灣的第一天,就被人口販子送到苗栗一間妓院,強迫接客。」Joy回憶,那件案子發生在2016年,受害者被關在妓院6周,被禁止使用網路,所以她無法向外界求援。
所幸,她透過另一名受害女子的幫忙連上網路,詢問一個遠在沙烏地阿拉伯的移工朋友:「你知道台灣這裡有人可以幫助我嗎?」對方介紹了另一個在台中的移工,那名移工回答:「你可以聯絡Joy神父。」因此,透過了3、4次臉書好友的交換,女子才聯絡上Joy。
「講電話的時候,我跟她說,如果有機會脫逃,就直接搭計程車來潭子找我。一天下午,在另一名移工幫助下,她成功逃走並來到我這裡,我直接帶她去警局報警。這個案子有進法庭審理,她打贏官司,人口販運集團被判刑,她也回到菲國」,Joy回憶。
Joy觀察,台灣政府對於移工權益,雖有改善但仍有很大改進空間,例如,仲介制度是移工遭到剝削的主因,應該廢除。他說,甚至碰過惡劣的仲介對移工說:「跟我上床,我才會給你工作」,他還曾經親自去仲介家裡,把移工救出地獄。
■曾獲教宗接見 感念台灣人幫助
因長期從事傳教與人道救援,Joy神父曾獲得羅馬教宗方濟各(Pope Francis)接見。然而,Joy謙虛地說,自己只是藉由提供食宿,幫助那些失去工作的移工們,找回「身為人的尊嚴」。
在
潭子耕耘16年,Joy感念台灣人的幫助,「我認識很多人,都對我很好。當有居民抱怨庇護所太吵,其他鄰居會挺身而出,說我們不會惹麻煩,神父在幫助別
人,也有鄰居會捐贈食物。我們租了3個地方,房租都比一般行情來得低;所有的醫生都認識我,即使有些移工沒有健保,他們也會幫忙看病。」
Joy已取得「台灣永久居留證」(APRC),但他盼望未來能取得台灣的國民身分證,成為「正港台灣人」,繼續在這片土地傳教,並幫助更多飄洋過海的異鄉人。(新調查中心林奐成、陳偉周、吳宜靜/台中報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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